元旦那天的短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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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万千回到宅子时，天已经黑下来了，雪铺在地上泛着银光，把漆黑的夜点得模模糊糊亮。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宅子门口走，瞧着雪这样厚，今天也许他没回来。沈万千叹了口气，气在空中白得明显，在她嘴前回旋了又往上飘散消失不见。天幕下都是雪花一片片，慢慢地柔柔地飘着，应天冬季向来是有大风的，这时却是安安静静地不见一点风迹，合衬这元旦前夕的温柔夜。是啊，温柔夜啊，家家户户都亮着灯，男男女女都窝在家里享受这一刻的温暖和平静，风不呼啸雪不狂傲，连夜色都被雪粉饰成柔和的黑，一切都温柔地被揉进了这个夜里。她于是笑，笑这应天来之不易的平和安静。沈万千继续走，想着那个男人，走着，想着，走着，想着，一脚一脚给雪烙下泥黑的脚印，一点一点给雪夜妆点上爱意的记忆。走到宅子门口时，扣手上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雪，同地上那厚得到脚踝的雪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细心的她于是欣喜起来，想着她的夜也温柔起来。

门内堂厅亮着一盏昏黄的灯，灯火轻轻摇曳，里面的人就端坐着，似乎在写些什幺，写写停停，还是不满意。沈万千走到门口，听见了里面人的低喃：“这样写也还是不妥，跳脱了些，也显得我太不沉稳，不像是要共度余生，倒像是花公子戏良家女，活生生坏了事。唐寅兄到底还是不靠谱！”他重重放下笔，屋内传来椅子轻微的摩擦声，沈万千知道徐霞客又在烦躁了。他一烦，就喜欢靠在椅子上，小幅度地转椅子，若是坐的是知府宅子上的那把半旧不旧的破椅子，那声音能把师爷的耳膜刺穿，知府原先为着这事不知数落过徐霞客多少回了。想到这里，沈万千轻轻地笑出来。徐霞客听见外面传来低低的笑声，是雪夜里比雪落下还要轻的声音，不是待闺少女银铃般曼妙活泼的笑声，也不是人妇得体自持的端庄笑声，是独一份的笑声，非要形容那就是三九寒冬里本来枯着死透的花枝一瞬间绽放时，病着已久的姑娘会心的笑，希望啊，爱啊，求不得与抓在手心里并存的笑，是他爱人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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