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正文-----

王敏辉把成摞的旧床单推进后院，站在地上缓了会儿神。

他把三楼七间客房的床单被套全拆了一遍，下个礼拜过中秋，怎么着也得在中秋之前把它们洗完晾干了换上。

最近都挺晴的，隔三差五鱼鳞斑在天上飘着。王敏辉眼前晕晕一片黑影，自知是盯着阳光地瞧久了，赶快闭了眼睛捏捏鼻梁。九月份正赶上秋老虎，现在不给这些被单子洗出来，下晚天凉了手脚更不好沾水。

他抱了一沓棉织物，扔进四四方方贴了白瓷砖的水池，拧开龙头哗啦啦放水。山里的水是极冷的，要给太阳晒上一会儿才能伸手。

他倒了小半袋子洗衣粉进去，又从推车上翻出雨鞋，在水龙头底下冲了冲鞋底。王敏辉生得又高又瘦，立在院子里像根伶仃的苞米杆子，来阵风随便吹吹就倒了。虽说男孩子长得高，还整天净干一些粗活，但他其实娇着呢，怕摔跤，也怕疼。于是他乖乖坐在水池边上，用雨鞋给自己的双脚套好。

池子上冲出来的泡沫越堆越高，王敏辉随手在花坛里掐了支串红，一面等着水散寒气，一面给那喇叭似的红色小花揪下来放在嘴里抿。这花是本地人殷浩伦教他认的，北方长得多，开了花就能摘来吃，喇叭口冲外，一吃一嘴的蜜。

王敏辉不会抽烟，只靠着墙吃了小半天的蜜糖。

纵是这样，他一脚踩进水池里的时候还是被拔了个透心凉，深井抽出来的水透过胶皮雨鞋冰他的脚，冰得牙神经隐隐作痛。王敏辉龇牙咧嘴地扶着水龙头蹦跶，在脏被单上踩来踩去，摇摆摇摆，像只被水草缠了脚蹼的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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