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警
-----正文-----
毕忠良见到苏三省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个人是条养不熟的白眼狼。彼时的苏三省一身湿透的深色西装,皮肤苍白,沾了水的头发贴在额头上,翻起眼皮看着一桌的人,声音低沉略带沙哑——就像从河底爬出来的水鬼一样。毕忠良敏锐的察觉到,这个人身上有种极度危险的气场,让人想要远离,却又让他不由自主想要接近。越是危险的人,越想看他臣服,看他跪在自己面前分明不忿,却不敢反抗的模样。从上到下扫视一眼,目光再落到那双冷漠的毫无波澜的眼睛上时,二人目光有一瞬的聚焦。虽然很快目光便又错开,但那一瞬间毕忠良已经推囘翻了自己刚才的论述。苏三省不是白眼狼,他是狗,是一条喂不熟的小狼狗。有趣。苏三省再次用这种阴鸷目光看着毕忠良的时候,已经是他来到行动处的第二个月。那天下午毕忠良刚烫了一壶花雕,点燃雪茄吸了第一口,办公室的门就被人粗暴的推开。用力之猛使之发出巨大声响,继而是皮鞋踩踏在地板上的铿锵。毕忠良平静的抽烟,甚至不必抬头,他便已经知道来人是谁。“毕忠良,我知道你对我不满,有什么你冲我来。”办公桌被一双拳头用力砸了一下,继而是苏三省竭力隐忍怒气的声音,“你凭什么抓我姐!”毕忠良平和的抬起头,嘴角甚至带了一丝微笑:“苏队长难得有空到我这里来,竟然是兴师问罪吗?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怎么,令姐失踪了?这没有证据的事,可不能随便安帽子。”苏三省冷笑一声,双手张开撑在桌面,慢慢伏低了身子,皱眉看着毕忠良:“我姐失踪的时候有邻居看到一个男人把她带走,那个男人——我拿照片给他们辨认了,就是刘二宝。”“哦?是吗。”毕忠良笑着,吐出了雪茄的烟,呛了苏三省一脸,后者却只是更深的拧起眉毛,但并未躲开,“邻居可能看错了,二宝也有可能只是去看看你姐姐,之后就把她送回去了。至于失踪,我可是一点不知情啊。”苏三省猛的起身,一拳狠狠的砸向桌面,发出嘭的一声,眼神阴狠,似要随时冲上去在毕忠良的身上撕下一块肉来,“你们到底把她弄到哪里去了!毕忠良,你信不信我告诉李主任你绑架我的亲眷,威胁我替你出卖情报。”听闻这话,毕忠良忍不住笑出了声,饶有兴趣的看着苏三省,仿佛打量猎物:“还是那句话,苏队长,凡事要讲证据。没有证据,别说告诉李主任,你就是告诉影佐将军,有用吗?邻居说看到刘二宝,邻居也可以看到带走她的人就是你苏三省的人。监守自盗,贼喊捉贼,买通证人,意图嫁祸给我!苏队长,这个后果你担的起吗。”苏三省这人阴险狠毒,但官囘场上的浮沉他并不如毕忠良深谙此道,论起玩弄囘权术算计人心,比起毕忠良他更是查了十万八千里。显然苏三省没有想到毕忠良为人竟会险恶至此,可是姐姐在他手里,自己又不可轻举妄动。叛离军统就是不愿有那种在曾树手下那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感觉,没想到来了行动处,这种寄人篱下的压抑感更加强烈。无论是陈深唐囘山海,还是毕忠良,每个人都看不起他,都在针对他。凭什么?他们凭什么要有那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想到这里,苏三省眼神阴毒更甚,他弯腰靠近毕忠良,一字一句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仿佛初见那夜的水鬼:“想来是我冤枉毕处长了,现在我就去找家姐,找不到,就请影佐将军帮忙。”说罢他转身便欲离开。毕忠良倒是不恼,直到苏三省快走到门口,才翘囘起二郎腿不紧不慢的开口道:“那就不送苏队长了。上海这么大,苏队长慢慢找啊,用不用我给你批个长假?”果不其然,苏三省顿住了脚步,略一思索了毕忠良的话,他不得不重新转回了身子。上海这么大,日占区,各个租借,还有帮派地盘,各方势力鱼龙混杂。如果毕忠良当真不告诉自己姐姐被关在哪里,只怕即便有影佐将军的帮助,三五天之内也是找不到姐姐的,行动处上上下下都是毕忠良的人,现在的自己的确不够资本和他硬碰硬。走投无路的,苏三省只得走回到了毕忠良身侧站定,这一次他缩短了二人之间的安全距离,不再隔着一张办公桌,压低了声音说:“毕处长。你到底想怎么样。”“嗯,这就对了。称呼很重要。”毕忠良抽了一口雪茄,微笑着点点头,“识时务者为俊杰,苏队长是个聪明人。我有一条囘狗叫阿四,阿四一开始也很野,后来被我调囘教成了行动处最得力的干将。苏队长和阿四一样,有自知之明,我相信苏队长以后也一定,可以平步青云。”苏三省皱起眉头,他并非自尊心有多强的人,相反,为了上囘位他十分隐忍,因此也没有为着这句话再顶撞毕忠良,只是攒紧的拳头昭示着愤怒,开口的话语声音十分沙哑,“再您眼里,反正我就是一条囘狗。”毕忠良没有否认,却岔开了话题,用夹着雪茄的手指往门口点了点:“不如苏队长去锁上门,回来坐下,我们好好谈一谈。没准苏队长把我伺候高兴了,我派人出去帮苏队长的忙,不小心就立刻找到你姐姐了?”“伺候”这两个字咬的很重,苏三省心里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他隐隐有不祥的预感,却猜不透毕忠良究竟想要怎么样。只是依言去锁上了办公室的两道门,再回到毕忠良身边的时候,他便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要满足毕忠良的一切要求。毕忠良却并没用语言给出任何指令,只是给烫酒的炉子下面加了点火,还是抽着雪茄。扫视了苏三省一番,然后便垂下眼皮看着自己的皮鞋,再抽一口雪茄,然后才抬头看着苏三省说:“听说苏队长曾经让曾树用袖口擦过鞋?”苏三省立刻便明白了毕忠良的意思,不由冷笑,但他知道毕忠良费尽心机不会只是为了,让自己像曾树一样蹲在他面前擦鞋。略微思忖不过一二秒钟,苏三省识时务的蹲下来,但他并未立即抬起袖口,盯着毕忠良的鞋面,愣了又有几秒,隐去了眼神里的狠戾,便慢慢放下了腿,由蹲改跪在地上。他的西服十分合身,此时笔直的跪在地上,肌肉便撑开布料贴在身上,显示出他的身形线条。苏三省垂着头,刘海挡住了那双不满的眼睛,从毕忠良居高临下的角度看下去,只能看到一双紧抿着的薄唇。显然,毕忠良对苏三省的动作非常满意,他没有说话,不紧不慢的抽雪茄,等着苏三省下一步的动作。苏三省既没等到新的指令,隐藏在刘海后的眼睛往上一翻,乜了一眼毕忠良,深吸一口气,抬起袖子就要去擦毕忠良那双本来就很干净光亮的皮鞋。袖口尚未触碰到皮革,毕忠良将腿往后略微一收,苏三省的手便尴尬的落了空,僵在哪里。雪茄移到了左手,毕忠良略微俯下囘身去,轻描淡写的推开苏三省的手,继而便用力的捏住了苏三省的下颌,“擦鞋就不必了,那是苏队长的招数。在这里,还要劳烦苏队长用这张嘴来服侍我了。”苏三省的眼神里有一瞬的错愕,他不是没听到过这些风言风语,但他对八卦不感兴趣,更是没有想到这事情会当真发生在他身上。但很快,他就重新低下头,在毕忠良刚好能看见的角度,嘴角扯起一个嘲讽的冷笑,“呵,没想到毕处长,还有这种爱好。”“那苏队长,要不要投其所好呢?”毕忠良放下了腿,身子向后仰过去,垂眸俯视着苏三省,“76号都是汉囘奸,在汉囘奸窝里混没有点癖好,很难生存。”苏三省略抬头,目光刚巧可以平视到毕忠良的胯下,他咬着牙,依然挂着左边嘴角扯起的冷笑,慢慢往上翻眼皮盯着毕忠良。然后他把笑意完全收回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舒展身体跪的更加笔直,昂起了头,将眼皮垂下去,抬起了手。细长的手指瞧起来倒是赏心悦目,但还没碰到毕忠良西裤的拉链,指尖便被毕忠良毫不留情的捏住,反向一拧,疼的他霎时出了一层冷汗。“你刚才说,在我眼里,你是什么?”毕忠良松开被他拧的脱臼的手指,微蹙眉头,嘴上却笑着,“苏三省。狗,就要有狗的样子。”纵使苏三省一向自诩能屈能伸,等下的局面也按捺不住,几乎就要拍案而起。仅存的一点理智,让他克制住了自己的愤怒,径自起身垂眼看着毕忠良,“毕忠良,你不要欺人太甚。”见他起身,毕忠良倒也不恼,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他也站起来,将哪壶烫好的花雕倒了一半出来,将白色的搪瓷杯差不多装满,然后轻推到苏三省面前,“先喝一杯吧,苏队长。喝了这杯酒,也许你就改变主意了。”苏三省皱眉端起了那杯酒,他现在没有资本与毕忠良抗衡,何况姐姐还在他手上。他不爱喝花雕,烫热的酒更是难以入喉,刚喝了一口便觉得这酒无法下咽,却还是逼着自己吞下去。继而是第二口,第三口。看着苏三省痛苦的表情,毕忠良好似在欣赏什么有趣的画面,他按灭了那只雪茄,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来,“苏队长慢慢喝,一滴都不要浪费了,这可是我最喜欢的酒,上面的嘴喝不完的话。”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又笑着开口,“就用下面的嘴喝。”毫不意外的,苏三省在听到这话时候,猛的呛了一口,苍白的脸咳的通红,但他没有停顿的,继续仰头强迫自己喝完了那杯花雕,看着毕忠良还有什么花样。毕忠良赞许的点点头,起身走到一边的小柜旁,取了只玻璃杯,往里面加了两个冰块,又倒了些凉水,把杯子递给苏三省,“漱漱口吧。”苏三省依然接过那只玻璃杯,看了毕忠良一眼,仰头喝下了冰水,漱了漱口,左右看看,直接将水吐到了刚才喝酒的搪瓷杯里。那是毕忠良一贯喝花雕的杯子,将漱口水吐在那里,他是故意的。当然毕忠良也知道他是故意的,只是平和的笑了一下,并没有多余的话。他把电话往苏三省眼前一推,苏三省略一挑眉,有些不解的看着毕忠良,毕忠良只是扬了一下下巴,下一秒钟电话铃便响起。毕忠良的嘴角噙着笑意,把囘玩着一根火柴,示意他接电话。苏三省隐隐猜到了什么,但还是接起了电话,果然姐姐苏翠兰的声音在那头响起来,“三省啊,你是犯了什么事让人抓起来了!我?我没事啊,全靠你们处长派人来接我避难,让我躲躲风头。我在哪里?我不能说的,三省,你好不好啊?你要听你们处长的话,他答应了会救你的。我不能多说了,我要走了,有人在跟踪我们,要杀我。你一定要小心,听你们处长的他会帮你的啊!”苏三省还没来得及再多说一句话,电话已经已经被苏翠兰挂断了。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毕忠良的阴谋,姐姐不懂权谋,要控制她简直易如反掌,而自己现在俨然就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放下电话,苏三省果然重新自觉的走到了毕忠良面前,他弯着腰,头垂的很低,尽量要放低自己的姿态,可依然掩盖不住身上那股阴鸷的气息,“毕处长,您有什么吩咐。”他声音极低,仿佛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翻起死鱼眼一般的眼睛盯着毕忠良,却被刘海挡住,看不真切。他还是那天晚上刚从河里爬出来的水鬼。但现在的他,已经是一条丧家之犬了,再也没有了龇牙咧嘴露出尖锐獠牙的勇气。毕忠良往后仰了一点,专心致志的玩那根火柴,并不看苏三省,“我以前调囘教阿四的时候发现,一条好的狗应该能随时揣度主人的心思,主人下命令的时候往往不需要多余的话,甚至只用一个眼神。”说到这里,他放下了火柴,微笑看着苏三省,又没有了多余的话。苏三省却很快会意,深深吸了一口气,攒拳的手用力之大,平短的大拇指指甲都要陷到肉里去。但他还是缓缓的重新跪下了,抬头看着毕忠良,然后垂下眼睑,极不情愿的将那张俊俏的脸埋入毕忠良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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