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环走进帷帐里。太后忽然要亲自召见她，意思捉摸不透。

她思前想后，自己在太后这儿最大的罪状，莫过于待在玄元殿里，却叫皇帝避退三舍，躲去了上林苑。段胜没敢再派她去上林苑跟着，毕竟皇帝是他正经主子。

太后坐在黄花梨螭纹椅上，缂绣金线祥云的丝袍垂下来，落在阿环眼前。她听上去并无不快，声音缓和地说：

“这段日子，你看顾皇帝，传送经文，也辛苦了。”

阿环哑然失笑，她好久不见陛下了，只好答：“妾资质浅薄，执事怠慢，不敢言辛苦。”

太后拨弄案上茶碗，她当然知道皇帝这些天连玄元殿都不曾回，望之不似人君。

碗中茶沫浮沉。幽然地，太后便想起御史大夫的辞呈，恢复早朝的谏议，甚至还有她的近臣想把女儿塞进后宫里来的提议。得知此事，她愤怒万分，这些人都是她一手提拔上来，可是却一点也不顾念她的恩德，生怕她人走茶凉！

待她百年后，这些朝堂上的衣冠禽兽，还不知道会怎幺诋毁她，诸如牝鸡司晨、惟家之索的恶语是早注定的。皇帝日后倘若真做出什幺功业来，那她就更要被戴上泥古不化、目光短浅的帽子了。

那些在她庇护下过得悠游自在的生民黍离会追怀她、感念她吗？压根不会。史笔如刀，握在那帮子士大夫手里，千秋万岁后，会将她的身后名雕刻成什幺样子，简直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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