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渐凉,营帐深处灯火摇曳,王帐内兽皮榻上,阿乌那罕沉沉入眠,长臂还环着她的腰,掌心热如铁,温得让人不忍动弹。
婉儿却睁着眼,望着帐顶沉思良久,眸光如夜水无声地泛着波光。
她缓缓抽出手臂,起身披衣,脚步极轻,连外帐的风都听不见她的动静。
她坐回自己桌前,掌中摊着一张绘得极简的营图。那是她这几日来,细细从宫女与帐房传令之间摸索出的路线,路线交错,哨点更迭,她用别针在纸上标记着巡夜的间隙。
一旦错过那半柱香的空档,就再无出帐之机。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慢慢划过那道东北山谷的边界,地势险阻,是她唯一能避开主道哨兵的路线。
可她知,这条路也几乎无人能走得出。
她低头,指节微颤地握笔,在地图边缘写下两个字:
“雍京”。
泪,忽然落下。
她忙抹去,却越擦越模糊,那两个字湿成一团,墨晕如雪化。
她想像着父亲病榻之上的模样,也想起那夜王负伤,她伏在他胸口,听他说「若妳走了,我就会疯」——
她本以为自己不会哭的,可这一夜,她的心,裂成了两半。
一半在赤狄,一半在雍京。
夜风徐徐从帐口吹入,她缓缓转身,走近榻边,看着熟睡中的阿乌那罕。
他眉头微蹙,仿佛梦里也仍在操兵布阵,胸膛起伏稳重,仍握着她白日替他缝制的腰巾。
她跪下,伏在他枕边,声音低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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