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用那个名字叫我。”

-----正文-----

雪城的二月总是多雨。窗户放下了遮光帘，半透明的帷幕后，透出灰沉沉的天光。树叶上沙沙的响动，和着细雨的针脚，织进病房内安静的器械声中，编成一张巨网，密不透风地覆压在他身上。

半梦半醒间，开胸手术的刀口、肋下、沉重的小腹、后腰的每一处关节每一块肌肉，都好似被一柄钝刀来回锉磨。他想彻底睡过去，从无处不在的疼痛里逃脱，但每一口吸入的氧气，都像一根尖针，挑动他紧绷的神经。

意识忽明忽暗，他又像是回到了少年时代无数个雨天。

每个雨天都是相似的，灰朦的天色、翠绿油亮的树冠、雨滴打在雨棚上的声音，湿滑的、积着片片水凼的地面，潮而冷的空气。新鲜盛出来的热粥还烫手，他一边吹着气，几口喝完。穿上校服和运动鞋，防盗门的金属泛着寒气，听见开门声，妈妈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小雨，把鸡蛋带上。“

他慢慢踱着步，滚烫的鸡蛋隔着薄薄的校服内衬，传递来迟钝的暖意，直到它变得冰凉。学校大门前人迹寥寥，有时会传出幽深而遥远的上课铃声，李明雨笼在校服帽里，躲避着那一双枯黄而深陷的眼睛。

路上每一个身材消瘦的高个中年男人，都是他噩梦的一块碎片。他逐渐加快了脚步，慢走变为小跑，一路冲进校园外的无人深巷里。他仰起头，青春期发育中的小巧喉结撑开被雨水沾湿的、颈部薄而白的皮肤，后背紧贴着潮湿的水泥墙壁，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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